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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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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陀

“你拿自己威脅我?”

仡濮臣整個人似乎終於安靜下來, 面上的瘋狂和眼中的猩紅跟著漸漸退去,輕飄的聲音中浸出幾分低啞。

謝嗣音不是看不到他的難過,但是她無法回應他想要的。

並且, 她還有她想保護的。

就這一次, 徹底了斷吧。

謝嗣音滾了滾喉嚨,剛剛醒過來的嗓子還殘留著幹澀低柔,被春風卷著徐徐飄進對面:“仡濮臣, 離開京城, 好好保護自己的性命。你若死了, 我定然也是活不成了。”

“我曾想殺你, 也感恩你救我性命。兜兜轉轉至今, 望你我恩怨俱消,再不相見。”

說著,謝嗣音又握著長刀往自己脖頸送了送, 鮮血當即就順著雪白頸子滑進了衣領。

她朗聲道:“雲安遙祝大祭司,萬事勝意、平安喜樂。”

仡濮臣在她動作的瞬間,瞳孔幾乎縮成一線, 而後一動不動地盯著她脖頸間的傷痕,大笑出聲:“好好好!好一個恩怨俱消。”

這數月以來的糾纏不清和同心反噬,終究只是他一個人的一廂情願。

仡濮臣大笑著轉身離開, 周圍的暗衛不敢阻攔,紛紛給他讓出一條通道。

走出幾十步的距離之後, 仡濮臣停在原地, 目光瞧著地面上的一顆鵝卵石, 聲音幽幽:“謝嗣音, 你想跟我一刀兩斷,那不可t能!”

謝嗣音緊了緊手中的長刀, 似乎要再說些什麽。

身後的陸澄朝悄然上前,溫涼的手指點了謝嗣音的手腕某處,女人右手一酸,“咣當”一聲,長刀倏然掉地。

謝嗣音被嚇了一跳,低低“呀”了一聲,偏頭看向陸澄朝。

陸澄朝一向溫和的面容多了幾分幽沈,垂眸瞧了一眼她還在流血的頸部,直接將人打橫抱起,往她的院子走去:“傳太醫。”

謝嗣音這邊一被制服之後,宣王連忙怒聲喊道:“攔下他!”

謝嗣音急得就要掙紮著下去探看,陸澄朝雙手如鉗一般穩穩的錮著她,聲音還是那樣的溫和:“昭昭,王爺會處理的。你受傷了,先處理你頸上的傷。”

謝嗣音見實在掙紮不開,嘆了口氣道:“澄朝,我並非為了那個人,如今父王他們顧及我,不敢傷了那人性命。可他卻沒什麽忌憚,剛剛那種形勢下,再僵持下去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了。”

陸澄朝步子仍舊從容,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一些溫存:“我知道。”

謝嗣音見他這個態度,有些啞然,咬了咬唇道:“我體內被種了同心蠱,這個東西......”

陸澄朝沒由著她繼續說下去,似是已然知曉了一切,淡淡笑了一聲:“我知道。”

這個話語裏的寒涼讓謝嗣音怔了一下,她抿了抿唇,仰頭瞧著他有些不悅。

陸澄朝停下腳步,琥珀色的眸子背著陽光顯出幾分幽暗,他幽幽一嘆:“昭昭,我真的是醋極了。”

謝嗣音動了動嘴唇,最後幹巴巴道:“我跟他什麽也沒有。”

陸澄朝輕笑一聲,聲音愉悅至極:“我知道,是他覬覦我的昭昭。”

謝嗣音沒有再吭聲。

陸澄朝重新擡步往她院子走去,溫潤的下頜多了幾分淩厲:“昭昭,剩下的交給我好不好?我會在婚前解決掉這一切。”

謝嗣音垂下眸子,什麽也沒再說。

***

仡濮臣再醒過來的時候,是在城外一座快荒了的寺廟裏。

窗外月光如水,透過窗欞斑駁的照進來,如同在地面落了一層薄霜。

他猛然坐起身,打量了一圈四周,竹林禪院,幽靜整潔。他記得自己同那些人鬥了個兩敗俱傷,而後趁亂摸上了一輛出城的馬車底座,之後......他似乎就暈了過去。

仡濮臣半瞇起了眸子,起身走了出去。寺廟不過兩進大小,後院三間禪房,前殿分了主殿和左右兩個偏殿。仡濮臣身為苗疆祭司,有自己的神殿和始祖神。因此,他沒有進去瞧,也沒有興趣瞧。正準備要出寺門的時候,就看到一老一少兩個和尚從外走了進來。

小和尚不過八九歲,圓頭圓腦甚是可愛,揪著老和尚的袖子道:“師傅,三天了!他終於醒了哎!”

老和尚約莫六十歲的年紀,須眉近百,慈眉善目,沖他施了一禮:“施主醒了就好。”

仡濮臣頓了一下,依著佛教禮節回了一禮:“您救了我?”

老和尚笑著搖頭:“並非老衲出手,不過施主卻與老衲有三天的緣分。”

仡濮臣原本想要離開的腳步一下子停住,微挑了挑眉:“方丈何出此言?”

老方丈沒有說話,反而伸手請他往大殿走去。仡濮臣抿了抿唇,當先走了進去。

正殿供奉了釋迦牟尼、藥師佛和阿彌陀佛,佛陀面容寧靜,雙眼微垂,雙手結印,似乎正在凝視著眾生疾苦。

佛像之下是一張黃花梨木桌,鋪著金色蓮花寶輪綢布,其上則擺著三盤供果,以及......一大束潔白無瑕的玉蘭花。

仡濮臣這才想起剛剛在院中看到的那一棵白玉蘭花樹,有花無葉,光溜溜的枝幹在月色之下顯出銀色光芒。

“方丈有話對我講?”

老和尚沒有說話,反而走到蒲團面前坐了下來,然後敲起了木魚。

仡濮臣:......

仡濮臣轉身朝外走去,步子就在跨過門檻的瞬間,頓了一下,重新收了回來。

他慢慢回到大殿中間,盤坐了下來,微闔上了眼。

木魚聲聲入耳,大殿之上的檀香裊裊,看不見的白霧卻似乎無處不在。

不知過了多久,老和尚停下手中木魚,殿內一片幽靜。

仡濮臣睜開雙眼,朝他雙手合十:“多謝方丈。”

不過普通的梵音木魚,卻能療愈他身上暗傷,這個老和尚......是個不出世的高人。

老和尚站起身,笑呵呵沖他回了一禮:“我與施主緣分已盡,往後還請施主珍重。”

“另外,老衲還有一言送施主,不知施主可願聽之一二?”

仡濮臣:“洗耳恭聽。”

老和尚白眉白須之中盡是慈悲之意:“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就是那麽一段時間,強求無用。還望施主切莫執著,以免誤入了歧途。”

仡濮臣繃緊了唇,沒有吭聲。

老和尚又嘆一聲:“施主自困於局中,傷人傷己,卻難有善終啊。”

仡濮臣冷笑一聲,再難掩飾眸中的猩紅之色:“天地之間如橐籥,又有誰不是被困在這局中?大師您難道就跳脫於局外了嗎?”

老和尚楞了一下,笑道:“罷了罷了,施主既有主見,且自行去吧。”說著讓仡濮臣離去,他卻先行起身離開了大殿。

仡濮臣沒有起身,猶自坐在蒲團之上望著殿中白玉蘭。

幽靜清洌、慈悲而美麗,像極了那個女人。

在想到謝嗣音的瞬間,仡濮臣的眸色漸漸染上深色。目光漸漸上移,正中的佛陀高高在上不動如山,他是否也覺得人間的貪嗔癡可笑至極?

白霧裊裊自塵世而上,躍於佛陀菩薩的面容,似乎將時間萬物都遮擋起來。

謝嗣音怔怔地看著跪坐於佛陀面前的男人,一身清霜,卻似乎虔誠至極。她四面環顧了一圈,彩畫雕敝、佛像暗淡,還是一個破落了的佛寺。

“過來。”男人沒有回頭,沙啞的聲音輕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。

謝嗣音抿了抿唇,她不想過去,但是卻知道也反抗不了他,於是慢吞吞地走了過去。直到在他三步之外停下,瞧著他闔目垂首的背影,低低問了一聲:“你是準備出家嗎?”

話一說出口,謝嗣音就忍不住罵自己,怎麽能說這麽沒腦子的話。

果然,那個男人低低笑了出來,語氣危險至極了:“怎麽?想著讓我出家了,好再不煩擾你?”

謝嗣音沒敢吭聲。

仡濮臣卻慢慢轉過頭去,一雙漂亮含情的桃花眼睇向她:“嬌嬌,我怎麽可能會放過你呢?”

謝嗣音下意識地退了兩步,試圖跟他講講道理:“之前閆大夫說,我體內蠱蟲之後,會恢覆記憶。若是我恢覆記憶之後,確實虧欠於你,我......我會想辦法還你。”

仡濮臣支起下巴瞧著她,眼中滿是興味:“還我?你要怎麽還我?”

謝嗣音對他這個眼神一點兒也不陌生,心下咯噔一聲,轉身就想跑。

“嬌嬌,你跑一個試試?”仡濮臣卻瞧著她轉過去的背影,聲音溫溫和和不疾不徐,卻讓謝嗣音再不敢走出一步。

他的手段太多了,尤其在這夢裏。

她根本反抗不了他。

仡濮臣淡淡笑著,目光幽沈地看著她的清瘦背影,緩緩道:“過來。”

謝嗣音咬緊了唇,羞憤著轉過身看向他:“仡濮臣,我以為我們三日前已經達成了一致。你再這樣繼續下去,還有什麽意思?”

如今的仡濮臣褪去了當日的狼狽,一張綺麗艷艷的面容上,眼角朱砂痣紅得透亮,聲音啞啞道:“有什麽意思?我開心啊。”

謝嗣音惱道:“可我不開心!”

仡濮臣笑得更艷了:“反正我的嬌嬌不會再回來了,那我何必管郡主開不開心呢?”

話音落下的瞬間,一個冰涼粗糲的東西握住了她的腳踝,往仡濮臣的方向狠狠一拉。謝嗣音驚呼一聲,人直接摔在了地上,緊跟著就被拖到了仡濮臣的身前。

疼!太疼了!

謝嗣音眼裏瞬間盈滿淚花,一張總是清冷淡漠的容顏終於漏了怯弱,雙腿徒勞的掙紮著那些藤蔓。

仡濮臣冰涼的手指摸上她的腳踝,細細摩挲了片刻,撕拉一聲,裂帛的聲音瞬間響起,漏出一截雪白的瑩潤肌膚。

謝嗣音身子一僵,終於意識到了情況遠遠超乎她的預料。

仡濮臣之前縱然過分,卻從來沒有這樣粗魯兇厲的對待過她。她紅著眼眶,掙紮著坐起身雙手拍打他的胸膛:“仡濮臣,你瘋了不成?”

可人卻還沒碰到,反t倒被他單手制住了雙腕握在身後。另一只手則輕輕掐住她的下頜,轉向垂憐世人的佛陀。

佛陀無欲無色,身後的男人卻活色生香,灼熱的呼吸落在她的後頸,燒得她起了一身的顫栗。

男人感受到她的懼意,似乎開心極了,將濕熱的唇舌覆了上去,似有若無地磨蹭著她那一片軟肉:“我是瘋了,在看到你在那個男人的懷裏任他予取予求的時候,就徹底瘋了。”

仡濮臣雙眸重新現了猩紅之色,但聲音卻溫柔得讓人膽寒。

“噓......嬌嬌,不要太大聲。”

“佛陀會聽到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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